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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過文廟,就見一座挺大的三層樓。
門口不時有人進進出出,人聲混雜著絲竹之聲撲麵而來,大門上方一塊牌匾,上書“閱江茶樓”。
藍采和帶著三個小乞丐拾階而上,瞥見大門邊立了一個小招牌,寫著“祁家戲班咣咣戲”之類的內容。
一樓鬧鬨哄地全是人,藍采和就上到二樓,找了一張位置不錯的空桌,這裡既可以看到一樓藝人表演的區域,又可以看到窗外南門一帶的風景。
要了瓜子點心乾果,小二跑過來,手腳麻利地給大家沏上茶水,又趕著去給彆桌服務。
藍采和點頭讚道:“生意很旺啊。”
小橘子三人是第一次來到這種高檔娛樂場所,感覺周圍的一切都顯得新奇,一個個抓耳撓腮,興奮異常。
大家吃瓜子喝茶聊天的時候,看到一樓的表演區域,陸續來了高矮胖瘦幾個人,坐到小板凳上,支起鑼鼓傢夥,好像演出就要開始了。
藍采和招手叫來小二,指著下麵問道:“今天是什麼戲?“
小二拿起搭在肩膀上的手巾,擦著手臉回道:
“一出叫《呢喃閣》,還有一出叫《劉高磨刀》,
還有一出叫啥,記不得了。“
“講的是什麼故事?”
“這個,客官見諒,小人委實不知,就是聽個熱鬨。”
賞了十文錢,把小二打發走了。
隻聽得樓下梆子聲響起,緊接著銅鑼銅叉大鼓小鼓一頓猛敲,頓時壓住了茶樓裡吵雜的人聲。
激昂的板胡聲中,一個臉上抹著厚粉,身穿綠色戲服的小旦,嫋嫋婷婷走了出來。
祁三妹剛一亮相,
“好……!!!”
藍采和的一聲喝彩聲震全樓!
三個小乞丐也敲著桌子,大聲鼓譟附和。
招手又把小二叫過來,取出一兩銀子遞過去,讓他賞給戲班。
小二用托盤拿著銀子,扯著嗓子高聲喊道:
“二樓甲五桌藍公子,
賞祁家戲班,
一兩銀子。”
樓上樓下的茶客都很驚訝,覺得今天茶樓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同。人家小旦還冇開始唱呢,便有人打賞,真是錢多了燒的。
祁三妹瞟了藍采和這邊一眼,開始咿咿呀呀地唱起來。
冇想到她唱得這麼難懂!
鄧飛心中很是不忿。
閱江茶樓他經常來,很是熟悉。
今天他準備藉助主場之利,好好出一下風頭,討得祁三妹的歡心,以後也好有所發展。
萬萬冇想到,這個藍采和這麼無恥,祁三妹一露麵他就開始喝彩打賞,生生壓了自己一頭。
真真氣死人了!
好不容易等到祁三妹一小段唱完,他立刻掏了二兩銀子出來。
樓下便響起小二的吆喝聲:
“鄧記客棧少東家,
賞祁家戲班,
紋銀二兩。“
坐在二樓另一側的古掌櫃,看到鄧飛和藍采和的猴急樣子,不禁冷笑連連:
“哼哼,毛都冇長齊的生瓜蛋子,也敢出來現眼。
他慢悠悠地磕著瓜子,品著茶,穩坐釣魚台。
一直等到祁三妹整段戲唱完,才很有大將風度地一聲喝彩,然後很隨意地取出一錠十兩的銀元寶,“啪”地一聲扔到桌子上:
“賞!“
小二趕緊跑過來拿了銀子,他也有點發懵,不知道今天的演出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精彩。
“二樓乙四桌古掌櫃,
賞祁家戲班,
紋銀十兩。“
“轟”的一聲,茶客們都被震驚了,紛紛抬頭向著古掌櫃的方向投去敬佩的目光。
黑胖子依然端坐,風格穩健,他很享受這種萬眾景仰的感覺。
稍頃,他向著眾人禮貌地微笑點頭,拱手致意,渾身散發著成功男人的自信與灑脫。
有了他們三撥人的你爭我奪,爭風吃醋,場內的氣氛很快被調動起來,不少茶客紛紛跟風打賞。
過了一會兒,第二場演出開始。
這是一段黑撒的戲。
所謂黑撒,就是陝西話的黑頭,是秦腔裡麵最有代表性的角色。
場上這個黑頭唱起來,寬音大嗓,直起直落,吼得地動山搖。
藍采和明顯能感覺到桌子上自己的茶水杯子在隨著唱腔微微跳動,抬頭看時,好像三樓的樓板都被一樓的吼聲震得一顫一顫。
窗外的陽光照進來,光線經過的地方,可以看到飛舞的灰塵。
樓上樓下的叫好之聲,轟然而起,此起彼伏,絡繹不絕。
藍采和實在受不了這種原生態的怒吼對於心臟的衝擊,於是又給戲班子掏了二兩銀子的賞錢,然後就不再停留,起身結賬走人。
隻看了半場戲就要離開,三個小乞丐撅著嘴,很是不情願。
但藍采和走得堅決,他們三個隻好把桌上的零食都收進兜裡,然後一步三回頭地跟在後頭。
晚上算賬的時候,祁三妹非常興奮,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藍采和,看得他渾身不自在。
今天得到的賞錢,返還藍采和打賞的三兩之後,還有三十兩出頭,按照約定再去掉二兩銀子的場地費,一兩銀子的夥食費,還有二十八兩用於分配。
藍采和應得十一兩多,他隻從中取了黑胖子賞的那個十兩銀錠,零頭就不要了。
第二天休整再戰。
藍采和一改昨天的低調,連續高舉高打,相繼甩出兩個十兩銀錠,打得鄧飛灰頭土臉。
而黑胖子就深沉的多,他啪地一聲,拍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,直接震住了全場。
不過這一天最大的新聞,卻是漢中城新發的一件案子。
茶樓裡麵的茶客大都在議論此事,藍采和很快就聽了個大概。
原來,漢中府同知林淵的小妾,昨日出城,到城東二十裡外的淨慈寺進香祈福,回程的路上,竟遭賊人擄走,至今不知去向。
同行的四名護衛,都被賊人斬首,並且帶走了人頭。
茶客們津津樂道的,不是作案現場之慘烈,而是同知大人小妾的美貌。
據說她是同知大人花一千五百兩銀子,在揚州贖身帶過來的,長得自是花容月貌,不但能歌善舞,還精通琴棋書畫,極得同知大人的喜愛。
茶客們對於揚州瘦馬的各種流派進行了熱烈而深入的探討,一個個眉飛色舞,抓耳撓腮,茶樓裡的氣氛達到了**。
臨走的時候,藍采和起身去後院上廁所。
很偶然地瞥見祁三妹正與一個身材胖大的和尚在遠處角落裡說話,兩個人似乎是在激烈爭吵,祁三妹在氣勢上好像還占著上風。
這個情景非常詭異,讓藍采和印象深刻。
他隨手拉住一個小二,詢問得知,這個和尚大名鼎鼎,乃是城西草堂寺的住持,人稱至善大師,也是望江茶樓的常客。
晚上分賬,藍采和又得了二十兩銀子,和祁家戲班的這次合作,便愉快地畫上了句號。
畢竟羊毛主要就是從黑胖子和鄧飛身上薅的,可以再一再二,不好再三再四。
祁三妹問道:“南公子,聽說你要遠行?”
“也談不上遠。
王記鐵作在略陽縣銅錢壩有個鐵礦山,
我準備到他們那裡去找個活路。“
“那奴家以後可要到那邊去找你耍哦。”
“好啊好啊,那我們略陽見。”
祁三妹走後,小橘子撇嘴道:
“你們兩個狗男女!
還以為我看不到,
剛纔祁三妹用小手指撓了你的手心!“
小秘密被抓了現行,藍采和頓時惱羞成怒:
“滾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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